志愿者

王怡舟:我和我爱的孩子们
作者:山东大学 王怡舟 发布日期:2019-01-01

6、我和我爱的孩子们(配图)_副本.jpg

       支教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在江西遂川县的这些日子里,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是想通过自己的课程教给孩子们一些什么?是为了扩展他们的视野?是想和他们在一起度过愉快的暑假给他们一个异彩纷呈的记忆?究竟我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又究竟想要留下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的支教之行快要进入尾声了吧,想到三天之后的我这个时候正坐在南昌某个旅馆里,突然就觉得很舍不得,有很多事还是未完成时,很多工作才初入正轨,很多人刚刚才和他们熟识。但是一切又都要结束了。


       勿忘初心,方得始终。来支教的初衷啊,无非就是“我喜欢小孩子”、“我想要去过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我想要去带给这些孩子一点什么,知识也好、兴趣也好、视野也好”。不过如此。


       支教前每周日的例会、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教案然后批改、申请各种项目、募捐、购买物资……就像是走上了一条不可以回头的路,一旦你下定决心,不可以反悔,也不可以半途放弃,因为事关整个队伍的进展以及暑假支教的那么多孩子。


       然后坐了17个小时的火车,从祖国的北边,越过秦岭淮河,跨越大半个中国到了江西。从初到学校后发现校舍尚未建好于是将课桌拼在一起当床用的手忙脚乱,到下午分组宣传招生、采购物资,直至桂馨书屋的搭建、图书的分类整理,最后终于迎来了开学。当时队友A还开玩笑说:我们每天过的就是吃不太饱,晚睡早起,整日忙碌的生活。因为每天工作量太大,备课、1500册书籍贴标签登记,每天很早起床,吃饭的时候和抢没什么两样,唰唰几盘菜一扫而空,洗澡要烧水然后用瓢向身上浇,晚上集体加班加点熬夜,倒在“床上”很快就入睡。好像过的很糟很累,但其实很充实。


       正式开课前一天晚上分配任务,我被选为小班班主任。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我开设的两节神话课外(在大、中、小班上),还要晨起带着小班孩子“日有所诵”,每日早读,下午的活动和阅读课也是班主任带领。小班小班,不是说人少,而是班上的孩子多是1~2年级。恰逢最好动、最调皮的年级,是做一个为了维持纪律及课堂进行而严格的班主任,还是一个让他们有亲切感,但可能威信不够的姐姐?我一直在摸索怎样找到一个平衡的点。


       现在回忆,很多很多记忆都在脑海中滑过。比如7月30日中午,4个男孩子在玩的时候,其中一个用工地上的塑料将另一个孩子的鼻子击打出了鼻血。得知情况还在吃饭的我马上丢下筷子就跑去查看情况。带着流鼻血的孩子洗脸、安抚好他,然后叫来其他几个孩子问清楚状况,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在吃饭的队友看着我这个班主任处理完了整件事,然后纷纷对我说:那一刻的你特别有班主任风范。我本来担心我凶了他们后这几个孩子会不会怕我,结果下午的活动课,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西瓜炸了”,他们几个还不停地叫我“老师老师”。这几个孩子都是班上的“小霸王”,喜欢惹事,有时候看上去甚至有点嚣张,但其实内心很脆弱,在阅读课结束后会因为借不到书而难过到哭,也会因为自制的面具撕坏了偷偷抹眼泪。看到他们受伤的时候真是又生气又担心,“小霸王”又怎样,平时调皮捣蛋又怎样,他们毕竟都是“我的孩子”啊!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两个女生让我印象极深。其中一个叫她L吧,她被任命为副班长之后一天都未到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孩子给我反映说希望撤销她的副班长职务。我没有参与班委的选择,是在某节历史课上她太聒噪,于是历史老师决定“封”她为副班长,希望借此规范她的行为,但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大改变。下午很多孩子让我重新选班委,我记得我当时说:再给L一次机会吧!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予了L“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的这句话对她会有多大的影响。但在放学时,L偷偷送给我了一本她的空白作业本,不只是那天,从此以后,L显得好像很粘我。上课依然喜欢说话、喜欢和前后桌或同桌打闹、喜欢尖叫,这些没有改变。但在趣味运动会还有日常中,她会拽着我,会牵我的手,会递给我她做的小玩意儿,甚至送给我一根小火腿肠,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一个又一个我的名字。


       另一个张姓姑娘,是班上典型的“好学生”,老师提的问题她都会很认真的思考,会发言与你互动,会主动举手在阅读课上给全班读故事,会在下课后很体贴地说“老师你累了我给你揉揉肩”。她可能是第一个被我们所有支教成员记住的孩子吧,因为她会在晚上给所有老师轮流打电话讲故事,每一颗童心都不应该被辜负。


       每天送孩子放学后,家访是雷打不动的一项安排。“孩子能读到哪里我们就供到哪里”、“看孩子自己喜欢什么”、“他有哥哥姐姐,但很早哥哥姐姐就辍学打工了”,这些是在家访中被我们多次记下的话。不管家中条件如何,每一个父母都认为“孩子能走到哪里就看他自己”,因为“还有打工这条路”。初来乍到时,从孩子们口中迸出的种种时下流行电视剧、歌唱组合的名字让我吃惊,但在教育方面,这里确实是闭塞而落后的。这么多孩子,能真正走出去的有多少?是不是大多数在几年后就离开教室、离开校园,然后为了生计外出打工?是不是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这个村、这个镇里生活,唯一的改变就是从山上搬家到了山脚?是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活泼可爱的孩子,在不久的不久也将会变成在田间劳作、在山上伐木的匠人?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具有可塑的一面,但因为教育资源、出生地的原因,让他们的人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面对这些问题,我是渺小又无能为力的。


       我自认不是那种有勇气和毅力去做长期支教的人,在即将离别之际,想到自己冒失闯入孩子们的生活,又在2个多星期后抽身离开,这样才是最大的残忍吧!今天也是尚好的天气,记得刚刚来到这里处在适应期的我每一天都觉得那么漫长。但现在呢?天啊,我还没离开,就已经想着再回来。